隨著年齡的增長,對于老家的回憶和思念與日俱增,即便父母就在身邊,骨子里對于家鄉的情懷,依舊難以割舍。
因為對于生養自己的那片故土,有著太多的回憶和眷戀。春天能看到柳枝先最發出那的一抹新綠,擼一把榆錢嚼得滿嘴清香;夏天穿村而過的河溝里到處是光屁股男孩兒的腦袋,像泥鰍一樣滾來滾去;秋天聞到玉米秸稈收割后散發出的香甜氣息,特別提神兒;冬天,隨著一股股西北風刮過,我們縮著脖子在村邊的棗樹林子,撿拾高處枝頭吹落了的那幾顆孤零零的紅棗,放在嘴里軟糯香甜。抬頭望向遠方,原野一片蕭瑟,心頭竟莫名傳來一陣孤寂。
一個清冷的早晨,哆嗦了好久勉強穿起棉襖、棉褲,推開屋門已是大雪壓青松,四處一片晶瑩,放眼望去,村外的麥秸垛、老棗樹、草堆、磚壘,都被一片白色覆蓋,看上去像城堡,像雕塑,像一副沒有絲毫污點的圖畫。野地里沒有人也沒有動物,很安靜,不經意間仿佛走進了一個童話般的世界。
直到村里家家戶戶的房頂渺渺炊煙升起,整個世界仿佛才活過來,豬、羊的聲音;鴨、鵝、狗的聲音;父親掃雪的聲音,把我從沉寂中驚醒,接過父親手中的掃帚,給這個白色的世界涂抹上屬于人間的顏色。
就這樣,村子里一年四季各有特色,總會呈現不一樣的風景,也帶給我們不同味道的美食。冬天看似食物匱乏,卻也難不倒我們。頭天晚上,拿出一顆紅薯放在屋外的窗臺上,第二天早上已經凍得邦邦硬,放到書包里,課間的時候,拿出小刀削了皮,切一塊兒放嘴里,那味道簡直絕了,像薯味兒的冰激凌,卻沒有任何添加劑,嚼兩下入口即化,美極!
到大城市生活久了,每天都能感受它的發展,高樓遍地,街道一直在延伸,市民上班、下班,車水馬龍,一切都顯得那么匆匆忙忙。而每次回到家鄉,方才感覺歲月似乎在這里放慢了腳步,雖然也有了新房子,道路做了硬化,但是村里輪廓沒有變,故鄉人沒變。我的家我的房子,一切都沒有變,踏實而祥和,人們管這叫“過日子”。
在城市里,孩子每天匆忙上學、放學,吃飯、寫作業,我內心不免感慨,他們心里有故鄉這個概念嗎?哪里才是他們的老家?他們到我這個年齡,留在記憶里的是什么?肯德基餐廳的炸薯條還是小區里幾度花開的銀杏樹?留在城市里的孩子,哪里才是你的老家?
當然,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,沒必要替他們惋惜??墒菦]有體驗過鄉村家族集體生活的人生終歸是有些遺憾的吧?
在家的時候,遇有年節或紅白喜事,整個家族就會動起來,年長的管事人威風凜凜按照規矩指派任務,年輕人風風火火一路小跑,各司其職有條不紊。稍有不慎或桌椅杯盤沒擺利索就被老頭們一頓訓斥,年輕人也不敢頂嘴,低頭做著鬼臉兒,給足了長輩的尊敬,轉身照樣和同輩人嘻嘻哈哈說笑。
不過,這里一切皆有章法,一切皆有祖宗傳下來的老例兒可循,所以在家族活動里你會感到踏實,沒有孤獨感,沒有突發事件,一切盡在父輩們的掌握之中。家族是你永遠的后盾,我體會的這一切,孩子們可能不理解,他們沒有在這種族群生活過。不久的將來,也許所有人都沒這個概念了,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,街坊鄰居互不相識,宗族天南海北,這樣的生活才是常態,只是生活中的樂趣,生活中的悲與喜還能跟誰分享呢?
從古至今的歷史脈絡都是由各個宗族、家族互相傳承,牽連著走到今天。如今呢,他們間的紐帶越來越松散,村莊逐漸老去,年輕人逐漸離開,家鄉的那片風景已逐漸模糊,真不知道這樣傳承下去的未來是好還是壞--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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